“我前几日下山,听到了一件趣事。”
她突然开口。
陆瞳没说话,安静盯着地上的蚁群。
芸娘笑吟吟看了一眼陆瞳,继续说道:“说是山下有一花楼,有位歌妓嗓音生得很好,赛过百灵黄莺,鸨母给她取名‘自在莺’。”
“这莺姐出了名,王孙公子便争相沾云,终于惹来同行妒忌,于是有人在她茶水中下毒,毒烂了她嗓子。”
“莺姐再也出不了声,往日捧着她的醉客便不来点牌,鸨母苛待,丫鬟相轻,莺姐心灰意冷之下,索性一根绳子吊死在房中。”
她说完,深深叹息一声:“真是可怜。”
不过虽叹息着,神情却是与语气截然不同的愉悦,一双美眸闪着异样光彩。
陆瞳依然沉默。
芸娘道:“我初听这故事甚是动人,名字也极美,所以以此为故,做了一味新药。
这新药服下,初始并无异常,到后来,会觉咽喉痒痛难当。”
她看一眼陆瞳僵硬的神色,“扑哧”
一笑。
“别紧张呀小十七,这药只是嗓子难受些,死不了人。
就算服下,你也不会有性命之忧。
我只是想知道……”
芸娘纤细的指尖拂过陆瞳发顶,语气带着天真的好奇:“你究竟熬不熬得过去?”
她笑着,抱着银罐离开了草屋。
待她走后,陆瞳连滚带爬跑进了屋里,翻箱倒柜,终于找到了两根拳头粗的麻绳。
她知道芸娘从不说谎,每次的“轻描淡写”
,最后会是多么“痛苦难当”
。
她既然用了“熬”
字,就说明“自在莺”
的痒痛,绝不可能只是一点点。
晚霞一寸寸沉没下去,山头渐渐升起银白的月亮。
芸娘没有回来,陆瞳一个人蜷缩在漆黑草屋里,把自己的手臂用麻绳捆在榻前的柱子头。
单手绑死结的办法是小时候陆谦教她的。
那时候两兄妹玩闹,比赛谁能将另一个人手上的死结解开。
无论她系得再紧,陆谦总能轻易而举从其中挣脱开来。
陆瞳输得多了,干脆更换游戏规则,让大家自己捆自己。
陆谦一面说她霸道,一面陪她胡闹。
末了,少年叉腰笑骂:“这游戏普天之下只有你会玩了,谁会没事拿绳子自己绑自己?又不能救命。”
未曾想一语成谶。
月亮升至山头最高处时,自在莺的药效发作了。
咽喉处的痒痛无法用任何一种语言形容,她两只手被自己捆得死紧,无法从绳索的桎梏中挣脱出来。
一面庆幸又一面痛恨,屈着的指尖嵌进掌心,妄图以痛苦来抵抗喉间的折磨。
她难受得在地上蜷成一团,绑着的手腕被麻绳勒成紫红,两只眼睛红得充血,最痛苦的时候,想着有人能塞给她一把刀也好,这般难受着,还不如死了痛快。
然而理智又告诉她不能这般想,唯有活下去才有机会下山,爹娘兄姊还在家中等着她,她不能……不能白白死在这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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