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来按着许岱许老先生今日的名望,在靠近内城的地方置办一所宅子不在话下。
可是许老先生舍不得老宅的那两株桂花树,因此一直住在这座许家的老宅。
宅子虽老,可是院子却比内城的宅子要宽敞许多,除了第一进的天井栽种着两株一人怀抱大小的桂花树外,后面的院子里还栽了杏树、桃树、梅树,如今时值冬季,兼之昨日下了一夜的雪,一路走过来只见一地雪白,唯有角落里种得冬青树在这一片白色中添了点绿意。
许老先生正坐在第二进的三间小花厅中修剪盆景,薛晴柔进来时,他便唤外孙女近前,“晴柔,你来帮外公,我总觉得这株榆树越修越不好,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。”
薛晴柔知道自家外公的脾气,一向追求精益求精,那株榆树在她来已经很好了,外公却仍不满意。
不过外公既这么说了,薛晴柔便笑着上前认真了几眼,“我觉得哪都好,外公的手艺又见长了。”
许老先生丢下剪子,“你这孩子,就知道哄我高兴。”
说完便叫人上姜茶。
薛晴柔捧着姜茶喝了几口,外公今日的心情还算不错,便从丫鬟手里接过那只锦盒。
许老先生外孙女拿出的锦盒形状,猜着里面装着的十有是字画,便问道“是哪个大家的真迹”
薛晴柔道“不是那些大家的真迹,是一个年纪不大的人画得。”
许老先生不由有了几分兴趣,“年纪不大的人所画,我倒要。”
薛晴柔慢慢打开盒子,然后起身把画小心的放在桌上,一点一点的展开来。
许老先生的目光在触及那幅白梅图以后,眼中的神情就变了,他弯下身仔仔细细把这幅画了好一会儿,方才问外孙女,“这幅画你是从哪弄来的”
薛晴柔道“是我参加诗会的时候到的,我问那位沈二奶奶,她说是她家夫君画得。”
“沈,他姓沈。”
许老先生的目光不由透出几许迷茫,然后问外孙女,“哪个沈家”
薛晴柔想了想“我也不是很清楚,我只知道他们家和文家是亲戚。”
文家,原来是这样,许老先生眼里的迷茫消失了,他吩咐外孙女,“你帮我写张帖子,我要见这位沈家少爷一面。”
薛晴柔没想到外公这么重那位故人,不由问道“外公,你认得沈家这位少爷”
许老先生道“这件事以后我再跟你细说,你先帮我写帖子,你说我明天见他好呢,还是后天”
由薛晴柔亲自写的帖子送到沈宅这边时,林溪打开帖子完以后就知道了,许老先生果真对沈默的那幅白梅图很有兴趣,竟然等不及雪化,明日就请他过去做客。
沈默从房回来,林溪把这张帖子给他时,他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。
许岱许老先生的大名,他也是听过的,可是对方怎么会无缘无故请他到家里做客。
林溪就把自己取了那幅白梅图挂在墙上,然后被薛晴柔见,继而被对方要去那幅画的一番经过,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。
沈默听完以后,沉默了好一会儿。
林溪他这个样子,好像知道点什么,便试探着问道“那幅画有什么特别之处吗”
沈默平静道“没什么可特别的。
那幅画是我临摹的别人的画作。”
“谁的画作”
沈默淡淡道“不知道,那幅画就放在我娘留下的那个箱子里。
我娘的画技应该就是那幅画的作者所教,不过她走得早,我只学了五六分,因此临摹了很久,也画得不是很好。”
“夫君太谦虚了,我觉得已经很好了。”
林溪听他提起去世的娘亲,语气微微有些低沉,怕他沉湎过去,忙转移话题道,“反正我认识的人里,没人比你的画画得更好。”
沈默便低头她,嘴边含了抹笑意,口里却道,“那是你见得人少。”
林溪故意炸毛道“谁说的,我见的人比你们都多了去了。”
她两辈子加起来见得人可比一般人多得多了。
沈默当然知道她先前那么说是不想自己心情不好,她炸毛的样子,由来就觉得好笑,心里那一丝伤感也消失无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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