卯时,天有凉风,窗外偶有虫鸣鸟叫,燥热散去后,隐隐升腾起一丝水汽,氤氲入殿,烟气凝滞,有下沉之势。
红烛未熄,今日不必早朝,宫人没有吩咐不敢随意进入,整座宫城,甚至整个都城,都一片沉静。
卯时未到,邬瑾便睁开眼睛,看向头顶承尘,纸帐洁白如僧巾,烛光、天光、水汽在纸帐上浮出一片幻影,如波光,如流云。
盯着看了片刻,他想起今日不必上朝。
不上朝,也应该起身,去写一页大字,钻研《虞夏书》。
《虞夏书》是古书,倒也不急于一时。
可《大岐律令》的修正却是这三日就要,还有账册要过目——各种繁琐之事,林林总总,堆积如山,都在催促他起身。
他却不想动,不仅四肢无力,连头脑也跟着迟钝。
身边莫聆风微微一动,他转身把她往怀里抱了抱,莫聆风把脸埋在他怀里,深深吸一口气。
“好香。”
邬瑾闷笑一声:“是桂花蕊的澡豆香气。”
“不是。”
莫聆风鼻尖在他心口轻轻一蹭,没有解释。
邬瑾带有一种草木气息,透过肌肤、衣物,送入她鼻端,和莫千澜身上冷冽的气息一样,可以让她安安稳稳的大睡一场。
她往他怀里拱了拱,手搭在邬瑾腰上,一条腿搭在他腿上,抬头看他一眼,目光带着未经驯化的野蛮和热烈:“什么时辰?”
“报过了卯时。”
邬瑾摸了摸她的头发。
她没戴冠,散着发髻,没有任何金玉阻碍他的手,衣裳也凌乱,衣襟歪斜,露出一侧锁骨和肩膀,里衣下摆往上卷,一路卷到肚脐上,膝裤也卷到膝盖上方。
肌肤之亲,耳鬓厮磨,是他在无数个夜里梦到过,以为此生无望之景。
他亲吻她的头顶心,再伸手从她脖颈往下探,见后背一片干爽,没有汗,还略有凉意,便低声道:“要变天了,我去关窗。”
他松开莫聆风,伸腿下床,赤脚趿拉着鞋,出去关上窗,走回来给莫聆风掖紧被角,坐在床边,一脚蹬着床沿穿袜子。
莫聆风从被子里钻出来,趴在他背后,耳朵贴在心口位置,听他躯体里的动静。
邬瑾生来老成,擅长八风不动,但身体不会骗人,此时此刻,他的心正在腔子里剧烈跳动,她听的越久,就越如雷鼓,强烈喜悦和她隔着血肉、白骨,与她的心声相契合。
邬瑾系袜带的手抖动不止,勉强穿好一只,扭身将莫聆风扑倒:“做什么?”
莫聆风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他一口,与此同时,殿门外响起叩门声。
邬瑾红着脸爬起来,坐在床边继续穿好另一只袜子,趿拉着鞋,从屏风上取下白色襕衫穿上,系好丝绦,然后弯腰提上鞋跟。
“我去开门。”
他忍不住凑到莫聆风面前,吻一下她的嘴唇。
他找到梳子,梳好发髻,准确找到放衣物的箱笼,戴上幞头,打开殿门。
秋风夹着细雨,铺了他满身——果然变天了。
宫女提着热水,悄无声息走进来,为莫聆风穿衣束发,舀水梳洗。
两人各自梳洗,卯时过半,坐在一起吃早饭,正要一同去偏殿商议律令一事,程素宁撑着伞急匆匆来到福宁宫,迈步进入殿内时,一脚磕到门槛上,笔直往前摔去。
幸亏殷北就在殿门口,一把拉住了她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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