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久城的天空是灰蒙蒙的,空气中弥漫着叆叇的云雾,将所有光影模糊。
拂雪在城郭外的一处茶摊中坐下,茅草棚外飘起了雨丝。
细雨砸落在地溅起的水雾纠缠着行人的袖摆,心情也像浸润了水汽般无端沉重了起来。
摊主是为鬓发微白的中年妇女,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短打,围在腰间的汗巾布满了斑驳的指印。
一旁的火炉上蒸着热腾腾的高粱饭,妇女在摊子后头提水扫撒,忙得满头大汗。
细雨敲打在茅草棚上,敲出一串细碎的回响。
老旧得包浆的木桌,水泼一遍,粗布擦洗一遍。
她双手撑在桌面上来回擦洗,动作十分用力,仿佛桌子上有看不见的污迹。
许是还没到开张的时候,中年妇女只在忙碌的间隙里瞥了一眼躲雨的客人,没有给予多余的眼神。
拂雪看着摊子内尚未出炉的饭食,不知道是否该买一碗高粱饭作为提供一隅避雨处的报偿。
但拂雪于此地仅是过客,手中没有可以用于交易的钱币。
金银之类的财物倒是有不少,但冒然拿出容易招惹祸端。
拂雪思忖再三,终究还是没有多此一举。
雨,还在下个不停。
陆陆续续的,又有几位行人举着荷叶、草帽等遮蔽物匆匆跑来,在草棚下站定。
他们都是附近村子里的人,彼此之间互相认识。
他们一边驻足等雨停,一边絮叨着家长里短,或是抱怨雨季,或是说自家的孩子,左不过是这些柴米油盐的小事。
拂雪安静地站在草棚的角落里,仰头数着茅草尖端滑落的雨滴。
茅草棚旁的小屋中传来了婴儿的啼哭,忙碌的妇女放下手中的活计,急匆匆地朝后屋走去。
一阵兵荒马乱的捯饬声后,婴儿的啼哭里又多出了几声女童梦呓的低语。
许是沉湎睡乡的孩子被雨声吵醒,婴孩扯着嗓子嗷嗷大哭,屋内很快便传来了妇女安慰的轻语。
这本是极其寻常的一幕,但不知为何,拂雪突然有些在意。
她收回凝在水珠上的目光,耳边却突然捕捉到女童稚嫩的嗓音。
“阿姆,乖乖的手不见了。”
“欸,欸……”
“乖乖的脚也不见了。”
“乖,乖乖要乖……”
女童稚嫩地发问,妇女嗫嚅地回应。
拂雪回头,她敏锐的目光捕捉到主人仓促之下没来得及闭合的木门后的景象。
勤劳的中年妇女披着汗巾在狭窄的室内来回走动,她抱着襁褓不停拍抚诱哄。
简单得一目了然的家具,一件摆放在桌上的精美瓷器格外吸睛——那是一樽足有半人高的美人瓶。
上好的工艺与精美的花纹,昭示着花瓶的身价与这处简陋的茅草屋是多么的不相匹配。
但真正让拂雪瞳孔一缩的,是那花瓶上竟“长”
着一个女童的头颅。
女童像一束花插在花瓶里,脸蛋枕在瓶口处。
她肤色苍白如雪,唯独一头长发黑得好似将人一身的精气全数吸走。
这难道是某种精怪吗?拂雪定定地凝视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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