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咳咳”
恢弘的明堂内,中年发福、容光焕发的熙平皇帝赵曙,呛出了一口茶水。
他挥屏退了上前忙脚乱擦拭茶水的总管太监刘振,强忍笑意问道:“你方才什么?戴枷办公?”
揖在明堂下沈伐支支吾吾的细声回应道:“回,回陛下确是如此。”
熙平帝一拍座椅扶,力道虽然不大,但背上迸发的青筋透露出他忍笑忍得真的很辛苦。
“仲和啊。”
他似是感叹的轻声道:“你给朕培养了一个大材啊!”
语气很是温和,好似朋友间的闲聊。
但沈伐心头却是猛然一惊,连忙回道:“臣惶恐!”
熙平帝轻笑着呵斥道:“夸你呢,伱惶恐个甚!”
沈伐连忙回道:“臣鲁钝,曲解圣意,请陛下恕罪。”
他似是战战兢兢、惊惶不安。
熙平帝却只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,温言道:“朕且问你,杨戈抓捕扬州府一众犯官,罪证可充足?”
沈伐心头急转,谨慎的回道:“回陛下,据杨戈传回的陈情书所述,扬州贪污受贿一案,人证物证齐全,且已有不少犯官认罪画押,应无有差错。”
他现在的心情,与先前方恪面对他的心情,是一样一样的。
既想为杨戈开脱,又不敢明着帮杨戈话,还不敢把话得太死
熙平帝笑着颔首,淡淡的道:“既然人证物证俱全,那就一查到底,他杨戈不是想办差吗?着他为钦差大臣,赐尚方剑,专司督办扬州贪腐案,位同江浙左右布政使,可节制调动江浙诸卫,有先斩后奏之权!”
风轻云淡的话语,却不啻于一道惊雷劈在明堂之内,震得沈伐脑瓜子嗡嗡的。
他愣了两秒,猛然回过神来,不顾僭越之罪,一揖到底,急声道:“陛下,臣斗胆请命担此重任,臣必然全力以赴,不负”
“仲和啊!”
熙平帝轻笑着打断了他沈伐的请命,语气温和的缓声道:“你我君臣自幼相识、相伴多年,今日没有外人,不妨些心里话你觉得,你真护得住那头横冲直撞的牛犊子?”
他二人结识之时。
他还只是一个庶出的皇子。
沈伐也还只是沈家二公子。
再加上谢玉等同样没有继承权的一票勋贵世家子弟,成日呼朋唤友、饮酒作乐,结伴浪荡于河洛之地。
若非有这一层关系,沈伐勋贵子弟的出身,也坐不上北镇府司镇抚使的位子
沈伐沉默了许久,咬牙道:“陛下若是问臣的心里话护得住要护、护不住也要护,朝堂文武百官虽众,但似他这般的人,却是不多!”
这话就得很重了。
但熙平帝仍旧面带笑意,似乎一点都不为他的回答感到惊奇:“就算这回你护住了,下回呢?”
沈伐连忙回道:“陛下,待此案了结之后,臣必定严加管教”
熙平帝淡声道:“此子还只是气海之时,你都管他不住,而今他已修成归真,你确定你还管得住他?”
短短的一句话,却将沈伐惊出了一身冷汗。
“观此子行事”
熙平帝不紧不慢的道:“心气太高、杀气太重,他若身居高位,必不得好死!”
沈伐愣了许久,忽然明悟。
不肯和光同尘是高。
不知权衡利弊是重。
妄自揣测上意是死!
连皇帝的刀都敢借!
还他娘的借了两次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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