像阿娘说的,绝望的日子里总要给自己寻觅一点光亮。
无论如何,明天太阳依旧会照常升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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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日行军途中,奚骊珠被请上了穆崇渊的辂车。
辂车宽敞宏丽,内里床榻案几无不具备。
长案上堆叠着各类奏报,穆崇渊似看得乏了,正于独榻上小歇。
奚骊珠入内后,目不斜视,在特地为她准备的褥垫上跪坐下来,一如既往的无声无息。
兰香似有若无,穆崇渊无须睁眼亦知她来,屈指敲击了下书案。
奚骊珠敛容危坐,拿过他所指的《尚书》,捧卷细读起来。
她的声音和柔而清举,自带有一股抚慰人心的力量,就像山洞那晚。
生命随着血液缓慢流逝,有人在他耳边喁喁私语。
他陷在意识深处,被一张无形的网牢牢捆缚着,这个声音穿透黑暗而来,如同天籁,为僵冷的躯体注入了暖流。
而她温热柔软的手则像是垂落天坑的一道藤蔓,他牢牢抓住这根藤蔓,用尽全力往上攀爬……
是而穆崇渊喜欢听她诵读。
可她显然是不怎么情愿的,也不像她自己所说只读过《诗》《论》。
前些时让她诵读的春秋三传,她不需预览,口而成句,一听便知对这些并不陌生,甚至极为熟悉。
泛涉百家或未必,博涉经籍却是必然,且深得其意蕴。
奚这个姓氏不算常见,金洛城中并无奚姓大族,之后才知她是嫁至金洛的。
而她口音婉转不似北音质直,冯度推测她的家乡应当在长江以南的吴越之地。
但正如穆崇渊不在意她的欺君一样,穆崇渊同样不甚关心她的来处。
她的声音,或者说陪伴,能让他心中宁静、感到熨帖,这就够了。
半个时辰后,奚骊珠从辂车下来,冯度让她待在原地,等着载她的那辆车驶来即可。
奚骊珠候在路旁。
昨晚于溪边吹埙时尚有人将她直白打量,这会儿行军的部卒打她面前经过,无人再敢多看一眼,显然是因着她从天子车驾下来的缘故。
不过总有人例外。
乐陵王穆崇熹本护卫在辂车左右,但他闲不住,方才跑去找邵雍扯了会儿闲篇,回来就见一女俘从皇兄车驾下来。
视线不经意撞上,他咦了一声,盯住奚骊珠不放。
奚骊珠猜到这人应是级别较高的将领,低头避开。
他竟骑马绕着奚骊珠打转起来。
明明都是一身不起眼的侍女装束,这女郎偏就像春日里淡黄浅绿的柳芽嫩花,说不出的鲜妍悦目。
穆崇熹盯着她半边侧脸看不够,手握马鞭从马上俯身,欲以鞭柄挑她下颌。
冯度回头正瞥见这一幕,紧忙拨马过来:“乐陵王!
原来您在这,陛下正找您呐!
殿下还不快着些。”
听闻皇兄找自己,穆崇熹自不敢怠慢,又看了奚骊珠一眼,策马追着辂车去了。
冯度给奚骊珠使了个眼色,奚骊珠再不敢停留原地,逆向朝队尾而去。
自此后,奚骊珠每日都被叫去,多是魏主处理军情政务的间隙,听她读书以放松精神。
除了史传春秋这些,不乏兵家之言和申韩著述,甚至还有涉及农桑之事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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