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阳落山了,集市渐渐冷清。
汉末尚有宵禁,一更三点暮鼓一敲,便禁止出行。
曹丕见我惊魂未定,一句话也不说,就这么一直傻站在原地,便让曹植送秦纯和曹节先回府,他和曹真则牵着马,携我步行出市。
我闷闷不乐地走着,不知不觉间都快忘记双腿属于自己。
等到再回过神时,曹真在前头忽停住脚步,回头对曹丕唤道:
“丕弟,到了。”
我茫然举头,一眼便望见“崔府”
二字。
错愕良久,我心情复杂,满是疑惑地看向曹丕。
曹丕叹了口气,说道:“母亲那儿昨日我已经请示过了,府卫二哥也替你招呼了,以后每月十五,你都无须向母亲禀明,可自由出入府中,与令弟团聚。”
我的眼睛里像进了沙子一样难受。
“二哥今日带我出府,正是为此吗?”
“嗯。”
“……”
五味杂陈,我说不出什么别的话,扭头看向朝思暮想的崔府大门,迟迟不敢叩门进去。
“走吧。”
曹丕浅浅笑,牵起我的手,拾阶而上。
叔父去年举家迁来邺城后,便在建宁街南端的衙署官寓落居。
今日首次登临,果见曹操将崔府修得比清河老宅还要阔气。
未及通报,府中众人便已闻声而出,崔琰官服未卸,即迎曹丕入堂,拱手与之洽谈,并不看我一眼。
“阿姊!”
我一听见崔铖的声音,眼泪便止不住地掉落下来,反身便与他抱了个满怀。
“铖儿!
……阿姊终于见到你了,快让阿姊瞧瞧,你的伤好些了没?……来,快来,阿姊这儿有好多好吃的呢,喏,都留给铖儿吃……”
“……”
寒暄良久,悲喜交织,铖儿见了我,高兴得不得了,反倒是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,一直抹泪,婶婶连忙将我扶起,好生安慰。
喜极而泣后,我领着崔铖来到曹丕面前,使他作揖好好感谢曹丕,铖儿虽不甚情愿,但还是懂事地照做了。
一时间,满屋都洋溢着欢快的气息,下午街市的不悦,也在亲人团聚的喜悦中,消散殆尽了。
后来,叔父还留我们三人用了晚膳。
膳后我和铖儿只闲聊个不停,除了叮咛饮食起居,还勉励他要继续发奋学业。
虽然一想到不能长久相伴便心生愧疚,但数个时辰的短暂相聚,足以让我内心坚定——来日方长,我崔缨,一定能够争取到更多和亲人团圆的机会!
我决心要刻苦学习诗论和书法,不单是为了和曹植的赌约,更是为了在曹府替清河崔氏争光。
于是临行前,婶婶备好的衣食我一概未取,只去书阁挑了好多曹府没有的经书,以及一些书法相关的典籍。
大概是上次与何晏斗殴的缘故,崔琰今日一直没给我好脸色看,但也不曾当着外人的面训斥于我。
当我小声提出借毛诗郑笺和《论语》郑注的请求时,他只冷冷地应答道:
“为叔只借汝两月。”
我连连应下:“诚当如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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