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庭衍从出现在主舞台过道右端,到在一层首排观众席坐下,这期间不过短短几秒。
他突然出现在这里,让程弥有些许惊怔,视线一时没从他身上移开。
光线昏沉混沌,如天光被他摇晃到迷离。
司庭衍肌肤冷白到几乎一碰就要碎掉,一双黑色眼睫显眼到刺目。
底下的乌黑眼瞳着她,视线不移半寸。
程弥目光和他对碰。
上下两层观众席,近千个座席,他们对视波涌在这几百双眼睛下。
而司庭衍那双眼睛如深囚牢笼,每一样都紧锁在其下,他不想让人到的谁也不到。
程弥捉摸不透他心思,两人中间空白的这几年,他深藏满腹心计的本领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话剧已经拉开帷幕,演员从踏上舞台那一刻就是演员,程弥没在这种场合儿女情长,自控力很强,将情绪里那丝惊怔收回,目光从司庭衍身上移开。
短暂一秒内,她入戏到另一个灵魂,从程弥变成了身穿旗袍的王小姐。
该话剧讲述在上世纪旧上海环境下,一个女人恨情仇一波三折的一生。
舞台下安静无声,戏剧是一种沉浸式享受,没有快门声,没有吵杂讲话声,观众们只安静随着台上演员经历人物跌宕起伏的命运。
而今天坐在底下的所有观众,对程弥来说不再全是观众。
今天她即使不台下,也能注意到其中某道目光,并且准确到某个方位。
而她站在舞台上,一颦一笑都会被台下观众尽收眼底。
比如眼下交响乐响起的这一刻,她手心攀上男演员手心,和男演员跳着交际舞。
旗袍下腰身盈盈一握,被男演员的宽掌把控着。
台下观众沉默观赏,坐在第一排的司庭衍也是,光线半明半昧,他神色不辨,没有波动。
台上舞步翩跹间,程弥眼神定格在男演员脸上。
她本来就是一双桃花眼,再动一下情便是柔情蜜意,眼下她就用这么一双眼睛着近在咫尺的男演员。
而这双眼睛以前只会动情着司庭衍。
或许因为今天知道司庭衍在台下,程弥即使不分心,也能感觉到一种无形压向自己的压力。
像是锐刺黏连在空气里,而满身神经被感应,意识骤然间被扯痛到紧绷。
程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,因为中途下场,其他演员上台的时候,她扫了眼睛观众席。
司庭衍情绪并无波动,面色淡漠,甚至都没她一眼。
程弥收回眼,匆匆下台去换下一场的服装,再上台身旁已经换了另一个男人。
男女之间无非那点事,暧昧和,与不,这部话剧女主人公便是辗转在几个男人之间。
这一次这个男性人物比上一个男性角色有权有势,即使上一个男人对女主人公忠心耿耿,但程弥所饰演的女主还是抛弃其做了后者包养的金丝雀。
痴情和衷心就这么被践踏,被抛弃。
演到这里,即使在话剧当代背景下,这个情节跟程弥和司庭衍之间相差十万八千里,剧情深意也远不止男女谈情说。
但程弥在此刻还是不可避免想到了司庭衍。
那年他们两个分手,她是说分手那个。
而司庭衍,即使被她说分手也不肯放手,一丝她对他的意他都不肯让它牺牲,执意要将她绑锁在自己身边,自尊为她粉身碎骨了一万遍,最后被她扒开执拗到血淋淋的双手。
她先一步往前走,把他自己留在了那个囚笼里。
即使这不是她本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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